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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冰汐醒来的时候是第三天的清晨，天寒地冻的时节人本是慵懒，再加上大雪覆盖，光影暗沉，这大清早的光线倒比月夜之下深沉了许多。
司马少康靠在水冰汐的对面和衣而卧，俊雅的面容含笑带宠，虽然俊脸苍白却难掩他一身的柔和从容。
水冰汐已经习惯了每日起床身边冷冷清清的孤寂，睁开眼睛看到身边的司马少康微微一怔，想了想似乎才回过神来，一手托腮撑在床上笑看司马少康熟睡的样子，怔怔的出了神。
其实司马少康很好看，弧度分明的双眼皮微微轻合，两道英武逼人的剑眉斜飞入鬓，鼻翼挺拔，薄唇性感，再加上轮廓分明刚毅挺拔的脸型，整个人看起来有种浑然天成的潇洒飘逸。
“偏偏浊世佳公子！”
水冰汐淡笑，声细如蚊的嘀咕，顿了顿，站起身来走到司马少康身前为他整理床上滑落的被子，小手不经意划过司马少康胸前揪出宽松的褶皱，一个栩栩如生的小糖人从褶皱里面滚了出来。
水冰汐怔了怔，伸手捡起小糖人，这是她那日请糖人老汉捏的小夏侯，它怎会在司马少康衣服里？
她还记得当时流浪天涯，路上遇到的那些山鸡和馒头，难道一切都是司马少康所为，那时候他便跟着她了？
司马少康的衣服还有凸起的地方，水冰汐小手摸上去又抓出一个，这是水冰汐的样子，小小的糖人双眼微眯巧笑倩兮，活脱脱就是一个缩小版的水冰汐。
小糖人的背上还刻了一串小字，水冰汐仔细辨别之下，身子一颤怔怔的流下泪来。
“汐儿，怎么了？”司马少康被惊醒，伸手将水冰汐拥进臂弯，指腹轻柔的抹去她眼角的泪滴，“可是哪里痛了？师父说你身子不好，需要休息，你不好好躺着，站起来做什么？”
一面说着，起身下床想将水冰汐扶回去，不料双腿麻木，差点掉下床来摔个七荤八素。
水冰汐连忙伸手扶住他，吸了吸酸涩的鼻子轻声道：“你的腿怎么样？还好得了么？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她记得司马少康最后上山的时候也昏倒了，是仙骨老人派弟子去把他们抬回来的。也不知道仙骨老人用了什么办法，如今她的身子倒是比之前舒服了些，只是司马少康这双腿，怕是永远没办法复原了。
“我没事！”司马少康轻笑，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要她放心。
“我是将军，这点小伤不碍事的，过不了多久便会复原，倒是你，身子骨本来就弱，如今这般，却是麻烦……不行，我得去问问师父，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快些恢复……”
语毕掀开被子，拖着一瘸一拐的双腿便要下床。
“哎，你别动！”水冰汐拉住他，浅笑轻嗔，完了举起手中的小糖人晃晃，一脸抓住你小辫子的可爱表情，“这个……是哪儿来的？说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
知道他闲不住，为免他跑出去祸害那个白胡子老头，水冰汐聪明的选择转移话题。关于她的身子，这个问题太复杂了，一时半会儿怕是说不清楚。
司马少康轻点她鼻子，道了声“淘气！”然后伸出手来接过小糖人，低沉的声音有些寂寞无力，“汐儿，自当日你离开洛城之后，我便受君上之命监视夏侯君晟，所以，我一直在暗中跟着你的。”
水冰汐微微一怔：“一直？”
司马少康点了点头：“没错，南阳府那边守的很紧，我只知道你受伤离开南阳，却不知道原因。所以我一路找来，想暗中护送你回洛城。可是我没想到，这次针对你的人会那么多，尽管我动用了所有天晟地界所能动用的力量，还是给那些杂鱼找到机会，把你伤成这个样子……”
司马少康说到这里，浓眉紧蹙，心中似乎极为难受，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染上沉沉的愧疚：“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那日若非我临时离开风凌古镇，想必你也不会受奸人所害，你放心，等你养好身子，我一定为你报仇，断刀门，火云教，东海宫……他们，一个都逃不了……”
司马少康的感情是火热的，充斥着融化一切的蓬勃朝气，喜欢谁，不喜欢谁，简单直接，守护到底，盲目执着，绝不自私。他爱她，那便是爱了，感情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得不得到都不重要，他只循着自己的感觉走，保护她，宠爱她，为她付出一切不求有结果。
或许从某一方面来说，他的感情和水冰汐是相近的，一段感情，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只求在最美的年华遇见，最真的岁月坦诚，如此便够了。
水冰汐轻笑，泪眼模糊，冰凉的小手抚上司马少康指尖，柔声道：“少康哥哥莫要自责，这一切和你没有关系，或许命中注定要遭此一劫才能发现什么人……值得我爱，对不对？”
司马少康闻言错愕：“汐儿，你……”
水冰汐淡淡扬眉，小手勾住司马少康颈项，低声道：“少康哥哥说过要娶我的话，现在还作不作数？”
“我……”
司马少康喃喃，晶亮双眸怔怔的看着水冰汐，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极为精彩。良久以后，终于反应过来，猿臂一舒将水冰汐瘦弱的身体拥进怀里，紧紧的抱着，不放手的抱着。
“作数！作数！无论你什么时候回来，这纸婚约都做数！”
真的够了，为了这一刻，等多久受多少苦都是值得的。
那一日雪原之中寻到她，也是这样的彤云千里，四处冰封，只是那时的风，冰冷得让人心寒。谁知不过短短的三天，他便得到她的认可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从此不用再追着她的背影，不用再心疼着目送她一次次离去……
司马少康的心在振奋着，为这一刻无比的开心。
“少康哥哥，当一份思念比生命还昂贵的时候，我便已经知道，我无法拒绝你了，无论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你都将如你那日所说的那般，将你的名字刻在我的心底！”
水冰汐轻声细语，止不住泪眼模糊。回忆中恍恍惚惚间想起夏侯君晟，那是一份无法自已的辛酸。
“晟哥哥，你喜欢我么？”
“喜欢！”
“你喜欢她吗？”
“不喜欢！”
“那在洛城时，你为何待她那般好？”
“不利用她，怎么救出萧寒？”
够了，一切都够了。
她不爱司马少康，可他们有足够的感觉能维持一份婚姻，婚姻和爱情，毕竟是不同的。一边是感情的归宿，一边是心灵的道场，她需要一个地方，一个想起来便会温暖的地方。
经历了那么多的劫难，经历了那么多的心碎失望，走到今天，她想要的只是一份温暖，一个爱他的男人，一个她爱的家，如此便够了。
“汐儿！”司马少康眼眶微酸，“汐儿，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好你！你放心，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从今以后，你是我的妻，我司马少康一个人的妻子，一生的唯一！”
多少次眼睁睁的看着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冰冷天地间，茕茕孑立，形单影只，看着她不食人间烟火的微笑变成落寞茫然，看着她形销骨立的身影穿梭在冰天雪地。
他心疼！
为再让她脸上清淡优雅的笑容重现想尽一切办法，忍着心伤，出钱让说书人讲述所有夏侯君晟的故事。他知道她要的只是那个人的消息，哪怕是只言片语都能让她开心无比。
暗中有探子来报江湖人正在打她逆天石的主意，他一路跟着，私下动手为她挡下一场又一场的浩劫，除掉一个又一个的麻烦。
他的付出，连自己都可笑一个铁血勇将为她把自己变成了甘为红颜一笑用尽世间荒唐的周幽王，可她呢？她却不是那个能为荒唐微笑的褒姒，一日日像个受了伤的精灵，谁都不愿意相信，什么样的心思都无法让她开心，只是一路落寞的漂泊，把他的良苦用心当成路人无意的施舍。
那日看着她为雪地取暖的山鸡展颜轻笑，蓦然只觉天地失色，恍然如梦，贪图那一抹动人明媚的微笑，所以抓了成批的山鸡放在路上等着她到来。
每日看着她唇角弧度不一的风景，就算那微笑已经是别样的心境，别样的味道，心里却依然觉得满足，觉得快乐。
司马少康，原来他早已经不是曾经叱咤风云的少年将军，他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愿意为了心中那个唯一的女子耗尽人生所有的荒唐。原来早在刑场上那惊鸿一瞥的开始里，早已经注定她是他的劫，一声都过不去的劫。
“汐儿，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乱世，待你好了，咱们便成亲，一起离开将军府，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好的过我们的日子，可好？”司马少康低喃，轻嗅着水冰汐长发上的清香，享受这份难得的温暖。
水冰汐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轻轻将头偏向司马少康胸口，静静聆听那份纯粹的悸动，三魂七魄似乎少了一魄收不回来，有一半的灵魂化为劫灰，覆盖着过去瘦骨嶙峋的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