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忘了我

灞陵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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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慢!”

    随行的左丞相蓝正覃喝斥,“大人冷静!事关侯爷生死,你我岂可如此莽撞?”

    “哼!”武定方狠狠瞪向水冰汐厉声道:“此等妖女,还有何话说,依我看,便一把火烧了了事!”

    蓝正覃冷睨武定方一眼:“那侯爷呢?也跟着一起烧了?”语气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水冰汐冷冷一笑:“好啊,能拖着天下第一美男子下地狱,本姑娘何乐而不为?武大人,你烧啊,本姑娘不怕你烧,就怕你武定方一介武夫,背不起借刀杀人暗害朝廷勋爵的骂名!”

    一句话既点出了武定方欲借刀杀人除去夏侯君晟之心,又将武定方推向不得不为夏侯君晟妥协的境地。如此一来,武定方就算真有借刀杀人之心,也未必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表现出来,她与夏侯君晟便算是暂时安全了。

    她现在最怕的就是武定方不顾夏侯君晟的死活冲上来与其硬拼,届时自己必定不忍心伤害夏侯君晟。若真是这样,那这一出苦肉计才真算是白演了。

    “水冰汐!”

    武定方心思被水冰汐一语道破,橘皮密布的老脸刹时憋得通红。

    蓝正覃扫了武定方一记冷眼,上前两步对水冰汐垂首一礼,道:“夫人新丧,本官原本不该在此为难夫人,但将军府血案事关天下苍生。请夫人看在千万黎民百姓的份上,放了侯爷,跟本官回去,待查明了事情的始末因由,再还夫人自由,夫人以为如何?”

    水冰汐冷冷一笑:“若我不去呢?”

    蓝正覃道:“那么,请夫人将事情的始末交代清楚!”

    水冰汐道:“相国要我据实以告,原是没问题。只是,相国得先告诉我,要我交代什么?向谁交代?”

    蓝正覃道:“第一,夫人身为司马少将军的新婚妻子,大丧期间不在将军府守孝,怎么会出现在侯府?另外,将军府血案牵连甚广,夫人身为女子不可能单独完成这样一个惊天巨案。所以,夫人可否将所知情况及幕后主使如实相告?至于夫人所问,向谁交代,本官斗胆回答:向将军府数百英烈交代,向天耀几十万百姓黎民交代,向天子,也向夫人自己交代!”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气势凛然,夏侯君晟敢放心的将他放在司寇瑾瑜身边,必然尤其不同凡响之出。水冰汐看了蓝正覃一眼,淡淡道:“蓝丞相,贵府府兵曾经见过我手刃奸臣,当知我不是将军府血案的主谋,你问的问题,恕我无法奉告。不过,看在你志虑忠纯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我为何在这里。”

    蓝正覃道:“本官洗耳恭听!”

    水冰汐抬头看了夏侯君晟一眼淡淡道:“一年前夏侯君晟负我,致我身受重伤,惨遭追杀,当日我曾发下重誓,倘若侥幸存活,必定回来手刃暴君,洗刷我历尽生死之苦,所以今日,我是来找他报仇来了!”

    夏侯君晟:“……”

    这话说的,他在水冰汐这儿的身份还真多,淫贼,暴君,下次呢,下次又是什么?

    “是吗?”众人寂静中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那是随同众人一起来的右丞相右安。右安乃司寇瑾瑜安插在皇朝的一子硬棋,与蓝正覃一道,扛起了洛城朝堂的两面大旗。

    “当日少夫人与夏侯爷劫狱之时在下曾有幸的见过一面,两位之深情厚意让本官都觉震撼,不料时隔半年少夫人便离开侯爷嫁入将军府,而夏侯爷亦在同一时间暗入洛城,此事委实蹊跷的很,麻烦两位给个解释!”

    不愧为司寇瑾瑜手下第一谋臣,右安这一段话直切主题,话风凌厉,不过寥寥数语却全部切中水冰汐与夏侯君晟之间的关系要害。当日夏侯君晟与水冰汐劫狱之时曾承认水冰汐为他的女人,而后暗入帝都本就是为了除去司马明,如今右安把这两个问题丢出来,实质已经把两人逼到绝境而无话可说了。

    此时就算蓝正覃是夏侯君晟的人也难以反驳什么,右安的问题一针见血,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谁都推翻不得。

    夏侯君晟冷冷一笑:“右丞相这是在怀疑寡人了?”

    右安冷哼,没有一丝的犹豫:“没错!除非夏侯爷说清楚此次进入帝都的目的,否则侯爷与少夫人,谁都走不了!”

    夏侯君晟暗入帝都本就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其后更是为了从钱府四大尊者手中救下水冰汐而暴露身份,将军府血案的主谋要说不是夏侯君晟恐怕谁都不会相信。而司寇瑾瑜也正是利用了水冰汐这个致命弱点,一路将夏侯君晟牵制进入棋局,操控所有人成了棋子。

    “凭你还不配以这样的口气跟寡人说话……”

    夏侯君晟冷哼,大手一握掌心火红金球出现,他已经为水冰汐错过很多次,不介意再来一场,这一出苦肉计若施展不得,他自会带着水冰汐远走高飞,什么千夫所指,才不会放在眼里。

    “等等!”

    便在夏侯君晟发飙之前,一双冰凉的小手自身后握紧那只随时准备出击的大手。

    “右丞相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说的话呢?”水冰汐淡淡道,清雅双眸冷冷的看向右安,寂静容颜,恬淡无波。

    右安冷笑,隔空抛出一把匕首:“很简单,少夫人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既然要找夏侯君晟报仇,那便拿出报仇的样子,杀了他,才算够!

    好狠的心肠,好歹的伎俩。

    若水冰汐对夏侯君晟动手,无论如何两人的关系都会破裂,再不复从前,若她不出手,那么,天耀王朝两大势力那么多人命,千夫所指,万人责骂的罪责,他担!

    多少诸侯秣马厉兵,等着一个借口祸乱天下,而将军府一门忠烈三豪杰,无辜冤死惨遭灭门,这样的借口太好用了,好用得让人感激涕零。

    “夏侯君晟,你很强,可你……强不过这群狼环伺的时代!”

    水冰汐轻声细语,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夏侯君晟,语毕神色一变,水袖轻扬锋利匕首反手刺进夏侯君晟心口,依然是偏着心脏一分的距离,重叠着朱砂痣的印记,一分不多,一丝不少。

    这速度,奇快无比!

    快得让人茫然,让人绝望,让人无可奈何。

    一念之间,手起刀落,未有一丝的情意,不念一丝的温柔。

    若负我让你觉得为难,没关系,那我负你好了!这样,我不必流连,而你,不必回首。

    “汐儿……”

    夏侯君晟有些难以置信,怔怔的看着水冰汐,看着眼前少女倾世绝俗的小脸,脸上的表情不是愤怒,不是绝情,不是基于这之上的任何情绪,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冰凉凤眸,夺目妖娆。

    “若是这颗朱砂痣才让你束手束脚,处处受制于人,那么,曾经我是如何种下的,现在便如何取走。”

    水冰汐叹息,低低的喃喃响在心间,谁也看不见,谁也听不见,就连近在咫尺的夏侯君晟都听不清楚。完了清眸微眯纤指一转,匕首的伤口由横变直,堪堪刻成一个妖异模糊的十字。

    “夏侯君晟,忘了我!”

    水冰汐轻声道,有些不敢看夏侯君晟那双恨意浓烈的眼,固执的将视线转向他处。

    忘了我,哪怕用恨的方式,也请你……忘了我!

    夏侯君晟伸出手,漂亮得有些妖异的指尖蘸了一滴鲜血,凑到唇边轻轻的尝了尝,淡笑:“竟然是苦的,水冰汐,你告诉寡人,寡人的血,为何苦了?”

    是为了他么?为了司马少康,一个死人,所以他不相信她,不愿意站在他的身后,哪怕冒着决裂的危险,也要以这般残忍的方式,生生刻画她对他的恨,对他的怨。

    她这是在报复,为司马少康,为了那颗被他连根拔除的棋子,她伤他,恨他,怨他,宁愿在他的心口捅刀子,也不愿意躲进他的怀里,让他为她撑起一片晴天。

    水冰汐冰眸微扬,平淡的姿态勾画刻骨的绝情凉薄。

    “若这个理由比较容易说服你,那便是吧!”

    淡淡的语气,不置可否!

    “啪!”

    白皙晶莹的玉容落上五个鲜红的指引,夏侯君晟这一掌是真的打,撕心裂肺,极致失望,不含一丝的怜香惜玉。

    水冰汐沉默,小脸偏向一边,不低头,不哀求,不说一句抱歉,不求一丝原谅,清冷如水的双眸静静的看着夏侯君晟,一望无际的平静席卷世间一切的暴躁与癫狂。

    “寡人一直以为,我……便是你的信仰……”

    夏侯君晟苦笑,淡淡的脆弱,一丝的无助,微曲指尖轻抚水冰汐凝脂玉肤上斑驳的红痕,带着细心,带着温情,轻柔的抚摸。完了双手垂下,十指轻轻附上水冰汐洁白皓腕,抓住那带着温热血迹的匕首往前猛然一推。

    “噗”的一声,锋利的匕首穿胸而过,本就刻骨铭心的伤口,瞬间深入骨髓。

    “水冰汐,狠一些,这样寡人才能忘得干净!干干净净,一丝不存!”

    暗哑的声调,落寞的嗜血。

    夏侯君晟薄唇微勾,唇角赤虹,妖艳鲜血晕染一身松散丝衣,刻骨妖异。

    情已种下,生根发芽,回不了头,收不住手,可是她却放了,在他决定好好待她的时候。

    那一次,也是这样的诀别,他原已准备为她倾尽一切求取七世冰棺和凤凰血,她却自己走了,一个人面对冰冷的死亡,无声无息。

    这一次,同样是为了她,为了能将她带回去,完好无损的带回去,他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哪怕千夫所指,万将喋血。

    可是她,依然固执的决定,一个人远走,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

    水冰汐,若你天生便该坚强,那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又是生给谁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