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一舞动帝京

灞陵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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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界纷纷扰扰,痴痴狂狂。

    水冰汐的内心却很平静,温柔双眸静静的看着这一方青冢,绝世的小脸挂着与世无争的笑容。

    “少康哥哥,你知道吗?”水冰汐轻抚司马少康的名字,“十岁那年,我第一次看师娘跳舞。那时候,也是这样的时节,人间五月的天气,明月高悬,天地清辉。师娘便像我今日这般,着一身大红新衣,一个人在梅雨扶疏的桃园中翩翩起舞。”

    “师娘的舞跳得真好,来如飞花逐游絮,罢如江海凝清光,罗裙翩翩,惊动一地落花残絮,沉睡的蝶儿啊,萤火虫啊,都被惊醒了,它们一起融合成绚丽的光幕,随着师娘轻灵的身影起起落落……”

    “我一直认为,师娘那个时候跳的舞是最好看的,因她只为师父一个人跳舞,除了师父,谁都看不到那美好的姿态,谁也见不着那惊鸿一瞥的柔情款款,那是只为一个人准备的倾国倾城,除了他,谁都不看在眼里,谁也不放在心上……”

    围观众人听得此话,一时间都有些悠然神往。风华绝代只为一人妖娆,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如此舞蹈,的确是最美的,美得不似人间能有。可这样的舞蹈,又怎会存在这样一个乱世里?男人三妻四妾,女人作为附庸而生存,这个世界上又何来的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水冰汐依然陷在自己的世界里,继续自己的与世无争,温柔双眸含情凝悌,似乎已经穿越了生死的界限,身边便是心中那个男子温暖的拥抱。

    “少康哥哥,我跳舞给你看,好么?这支舞我准备了很久了,从第一次看见师娘跳舞开始,我便准备了。我想,我要给我将来的良人也准备一支和师娘那样好看的舞蹈,然后跳给他看,新婚之夜,着一身鲜红的嫁衣,跳舞,跳给那个唯一的一生一世的良人,好好的看……可是……可是少康哥哥,你还没看我跳这支舞,你便走了,好遗憾,是不是?”

    水冰汐轻笑,双眸含泪,似水柔情归于生离死别的沉寂,良久,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柔柔一笑:“没关系的,少康哥哥,今日我还可以跳给你看,从今以后,阴阳相隔,关山难越,你一定要记着这支舞,这是为你一个人准备的舞蹈,好么?”

    语毕站起身来,轻轻整理装束,绝世仙姿,凄艳超俗。眼前的少女彷如广寒上宫走出的仙子,戴上了红尘的凤冠霞帔将要奔向自己一生的依恋和幸福。那迎风飞扬的流云青丝,那浓妆淡抹的绝世姿容,那广袖流仙的翩翩风华,即便是这样静静的站在那里,便已成就一场旷世的风景。

    “人生不能承受之重,皆因离愁别恨,少康哥哥,这支舞有一个多情的名字,名唤‘锦瑟’’!就让这一曲《锦瑟》,为你我的分分合合作注吧!”

    水冰汐轻声道,忘记了周围缟素千万,忘记了他人目光飞短流长。冰冷双眸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一方沉静孤寂的青色石板,水袖轻扬,银丝偏飞,纤细掌心七根银色弦丝稳稳钉入墓碑。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轻柔玉音,婉转响起,绝世音律,揉于指尖,翩然身姿因风摆柳,清冷双眸含情凝悌,娇躯游动之处翩若惊鸿,弹跳飞跃之时矫若游龙。进退之妙,若危若安,动静之绝,若往若还。

    这是世间最美的舞蹈,风姿绰约只求一人独享,这是世间最真的情怀,含情凝涕谢知音,一别音容两渺茫。

    文武百官,八方诸侯,王子皇孙,天子权臣。

    在这一刻都选择了沉默。

    沉默的看着那个一身红衣的女子,为这一刻的绝代风华,心醉!

    这是属于司马少康一个人的妖娆,没有人能拥有,没有人能遇见,万般风情,尽在掌心,从来没有一个人,有他这般的幸运,可以让一个如此惊艳的女子,心甘情愿的将名字刻在他的墓碑上。

    就算是夏侯君晟,也没有这样的幸运。

    漫天细雨飞花,恰如那道翩跹身姿妖娆。

    灵动身影偏飞,惊起一地浮沉归鸿。

    半晌,风起了,花落,湿气堆积,铅云厚重,本就梅雨扶疏的季节无端的下起鹅毛白雪,一片片的雪花凌空飞舞,满园的红梅刹那开放,这是时节的变迁,季节的交替。

    这一舞从夏走到冬。

    苍茫的白雪纷飞,唯有少女红衣翩跹,脚踏银弦,腰缠尺素,凌空起舞,飘渺若仙。那回旋惊鸿的绝妙,那玉足揽弦的清绝,若飞花扑蝶,若清泉映月,若太阳升朝霞,若芙蕖出绿波。冉冉清辉,翩翩风华,惊才绝艳,睥睨世间。

    终于,白雪散去,冷雨萧瑟,那凌空翩然的身影戛然而止,红袖翻飞落下最后的一笔。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水冰汐轻语,掌心一翻凌厉青光暴涌,一段浮现空中的文字,瞬间以劲气打入司马少康碑面,而恰在此时,银光爆碎,弦丝如飞,一身红衣绝代惊艳的少女子自空中翩翩而下,敛衣,肃容,一曲収束,音尘孤绝。

    这是人间最真的感情。

    她把今生最深的爱恋留给了夏侯君晟,却把心中最温暖的角落就此交给了司马少康。

    从此以后,浮生若梦,万里山河,再也不会有一人,比这个沉眠的男子更重。

    “少康哥哥,走吧,汐儿带你去看繁华的江山,繁华的江湖!”

    水冰汐轻声道,语毕转过身来,身形一展红影翻飞,再不看陵园中神色复杂的诸雄一眼,绝世的身姿留下一道倾城的剪影,瞬息间消失于细雨清风,再寻不到一丝似曾来过的痕迹。

    她便这样走了。

    翩翩身影,从容来去,不在意这是谁的江湖,不纠结来时花满路去时已荒芜。

    “心已随风去,山水仍相依。错放的人生,谁在喃喃自语,来去的你我曾笑看的风雨,而今的大地空留一声叹息……”

    轻灵的歌声伴着冰冷的雨丝传进群雄耳里,引来无数的飞扬遐思,于是有人低语,有人沉沦,枯寂苍凉的心随着那悲凉的的歌词载沉载浮。

    “水自多情不懂月的阴晴,只留住这一刻灵动的表情,缘尽的你我只剩下天意,痴爱到一人独行霜满的大地……”

    愈多的悲凉,愈多的洒脱。

    这也是水冰汐的执念,充斥着遗世独立的孤高与笑傲人间的淡薄。

    诸雄静寂,万人沉沦,为这样落寞的美,心折。

    人群里,夏侯君晟抬头看向那一抹丽影消失的方向,深邃的凤眸平淡低敛,而袖中一双修长如玉的手指,却在不知不觉中,悄悄的握紧。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似乎是专门为了回应他的不平,半空中幽幽飘来一方绢帕,随着风势轻轻的落进他的手里。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夏侯君晟一字一字的看着方帕上的诗,妖娆的凤眸骤然深沉,一张招灾惹祸的俊脸表情异常精彩。

    “怎么?有人欠了爱卿东西?”

    司寇瑾瑜回头,含笑看着夏侯君晟脸上的瞬息万变淡淡的调侃,难得看到夏侯君晟有这样的一面,当年将西门静訾拱手相让时也不见他如此表现。

    夏侯君晟闻言浅笑,唇角微勾挽起一抹冷酷:“是啊,有人欠了寡人半壁江山!今日只是取点利息,听说独孤辉宇是个草包,用起来必定不如其兄独孤皓邪顺手。陛下如今且委屈将就着,也许不久的将来这家伙便会给陛下意想不到的惊喜呢!”

    司寇瑾瑜:“……”

    含笑轻轻拍了拍夏侯君晟肩膀:“爱卿高兴得太早了,手伸得太长总是容易碰到刺,爱卿以后做事小心便是!”

    独孤皓邪本是司寇瑾瑜左膀右臂,如今却被夏侯君晟借着将军府血案生生拔除,司寇瑾瑜对此十分在意,而夏侯君晟却生怕他不放在心上一般,哪壶不开提哪壶,实是嚣张得气死人。

    夏侯君晟闻言浓眉微挑,十分友好的抓住司寇瑾瑜的手轻轻握了握,朗声笑道:“没关系,长刺的地方,拔了便是,寡人这辈子什么都不喜欢,唯一的爱好便是挑刺,有一颗,挑一颗,有一片,烧一片!”

    司寇瑾瑜:“……”

    夏侯君晟哈哈笑着,好不痛快,完了微一抱拳:“陛下,此间事了,寡人就此告辞!山长水远,后会有期!”语罢也不管司寇瑾瑜答不答应,袍袖一挥率先离开祭台。

    其余一干群雄风中凌乱,夏侯爷和陛下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都勾肩搭背上了?

    耀湣帝天佑一年五月,将军府血案风波平息。

    司寇瑾瑜收回兵权,原司马明大将军之职由心腹武定方接任。

    失去司马明的天耀,军心涣散,民心惶惶,百年政权摇摇欲坠,王室皇廷风雨飘摇。不久,北部大旱,万物枯索,民不聊生。朝廷拿不出有力的抚恤,不少饥民投身绿林,打家劫舍。地方暴动频繁,山贼草寇如星火燎原,层出不穷。

    关中乱相已生,天灾**,生灵涂炭。江南侯独孤浩邪坐守一方沃土,见死不救,拒不上供。不仅如此,还依据水利之便,克扣襄南天晟北上之救灾粮食物资,致使关中,秦淮,东鲁,燕赵等地因长期得不到救援而饿殍遍野,满地哀鸿,饥民百姓髀肉复生,颠沛流离,令天下人仁人志士切齿心寒。

    九州形势,一切朝着夏侯君晟设计的方向发展,冤死司马明,遗祸江南独孤皓邪,孤立关中司寇瑾瑜。一切的一切,看似风平浪静的九州形势,终于在夏侯君晟的推波助澜下真正的混乱起来,剩下的,便是风云争霸,揭竿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