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怀孕

灞陵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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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壮汉一行人越走越远,明珠方拉着少年仔细盘问,待弄清楚他的确是身无分文无家可归之后,悻悻走到白衣少女跟前嫣然巧笑。

    “汐汐啊,你看少华这孩子,心眼儿实诚,待人友好,不如我们收下他,如何?”

    原来这人不是别的,正是三个月前离开洛城流落江湖的水冰汐。

    当日明珠与司马少康二人重回洛城之后明珠便因急事去了天竺,并不知道将军府血案因果,其后水冰汐也是漂泊了两月之久方在青州偶遇追上来的明珠,道明彼此际遇之后难免感慨万千,于是二人相约携手一起游历江湖。

    如此缘分原是极巧,明珠与水冰汐一娇俏一空灵,二女同游看着便似古龙笔下的楚留香与胡铁花一般,实是赏心悦目,动人得紧。只是明珠毕竟身处豪门,不谙世事,这一个月的江湖之旅每每好心办坏事,直把一段风雨兼程的漂泊路闹得鸡飞狗跳,劫波重重。偏偏她自己不思悔改,以此为乐,美其名曰:行侠仗义,天知道她都砸了多少人饭碗了。

    “我们只有一文钱,怎么养他?!”

    水冰汐抚了抚发疼的额头,美眸氤氲扫向眼前巧笑倩兮的少女,不知道是天气的原因还是什么,她今天一直觉得头晕。

    明珠这家伙,当日听她胡扯什么浪迹天涯要散尽万贯家私才算真实,结果便真的除了一把破剑什么都没带,就连可以随时提钱的信物也没准备,这下可好,彻底的穷成两条光棍了。

    “没关系,少华会想办法为两位姐姐挣钱的!”

    身形瘦弱的少年开口道,圆圆的大眼睛闪耀灵动光泽,满怀希翼的看向眼前宛若神女再生的水冰汐。

    “是么?”

    水冰汐挑眉,怔了怔,忽地福至心灵反应过来,冰冷神色蓦然一变。

    “你唤少华,复姓司马,你可是司马少华?!大将军司马明第三子?”

    原本眼神清冽的少年闻言神色巨变,聪颖灵动的大眼睛蓦地漾起防备疏离:“你们是谁?怎会认识我爹?说,谁派你们来的,可是钱国丈那个杂种?!”

    “你真的是!”水冰汐轻笑,没想到明珠随意的一次出手竟然找到了自己遍寻三月不见踪迹的将军府遗孤司马少华,这可是她迄今为止做得最正确的一次选择了。水冰汐一时间只觉得无比惊喜畅快,当下唇角微勾牵出一抹温柔浅笑,柔声道:“我是少康哥哥的新婚妻子,水冰汐!”

    “什么?!”

    司马少华一惊,眼睛瞪大蓦然倒退数步,冷道,“你这个贱女人,不是陷害我将军府的罪魁祸首麽?你来找我,来找我做什么?”

    水冰汐皱眉:“陷害将军府?”

    这算不算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司马少华的样子似乎还没有得到将军府血案真相大白的消息。如今天下传言甚嚣尘上,有什么样的流言蜚语不在情理之中?

    “少康哥哥让我来照顾你!”

    水冰汐轻声道,有些无可奈何,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只能先做好人留待以后有机会再慢慢感化。

    司马少华闻言嘴角一撇,偏过头去,清亮虎眸满满倔强:“红颜祸水,专害好人!谁要你照顾!”

    水冰汐:“……”一时间冰眸清冷有些受伤,诺大一个将军府除了司马少康竟没一人相信她,这人品得差到什么样的程度才会换来这样一个千夫所指的命?

    “喂,臭小子,你别不识好歹好不好?!”站在一旁的明珠一巴掌扇在司马少华后脑勺上,这两个月来很少能看到水冰汐有如此发自内心的开心,她自然希望她的开心能持续久一点儿。可恨这个不解风情的司马少华,再不听话一掌扇死得了。

    “好了,不说了,我们先离开这儿!”

    水冰汐柔声轻语,倒也不计较,伸手牵住过司马少华想将他带回客栈,司马少华却不依,一时倔强起来,双臂用力猛然推开水冰汐。

    “唔!”

    水冰汐娇躯微颤,一个不注意被他推得倒退两步,方依着身后古木,勉强稳住身形。

    “死小子!你干嘛?!”明珠见状立时恼了,伸手一把抓住司马少华耳朵正反两面的扭,逼他道歉,心里却觉奇怪,“以汐汐的功力纵使毫无防备也不该如此虚弱才是,怎么今日她竟会被一个瘦弱少年推得毫无反手之力?”

    水冰汐亦是同有所感,今日她一直有些不舒服,仿似呕吐发昏的样子,再联系起这连月来音信全无的月信,水冰汐不觉微微一怔,难道是……有了?她有了,在她和夏侯君晟的感情模糊到已经无法继续的时候,她有了他的孩子?

    水冰汐心里怀疑着,袖中纤纤玉指探向雪白皓腕。

    这一探,平淡清冷的容颜刹那恍如雷击,心里的感觉复杂得说不清楚,一时恍然觉得全世界都满了,满满的惊喜满满的幸福收也收不过来,一时间又觉得全世界都空了,眼里心里除了腹中律动的小生命什么都不复存在。

    她真的……成了一个母亲。

    “明珠,莫生气了!”水冰汐轻笑,强撑疲惫拉住明珠欲痛殴司马少华的小手,脸上的姿容着实疲惫,心里的喜悦却是藏也藏不住的倾泻出来,“少华现在对我有怨,有此态度也是难免的,待他以后明白了事情始末因由,必定不会如此待我。你先带他回客栈吧,我有点事儿需离开一会,等下再回来!”

    明珠闻言微微一怔,聪颖美眸看向脸色苍白但一脸开心的水冰汐疑惑道:“汐汐,你怎么了?这两天一直不对劲,要不这样吧,我陪你去药铺看看?这混小子不听话,那便让他在这儿自生自灭好了!”

    明珠可不是水冰汐,与将军府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关系,司马少康与水冰汐相比起来,自然是后者更为重要。

    “明珠,别瞎说!”

    水冰汐摇头阻止:“少华是将军府留下的唯一血脉,他不能有事,你带着他回去,我想一个人到处转转!”

    明珠无语,水冰汐的性格她是清楚的,做了决定不会更改。她既然要一个人离开,那便谁也无可奈何,当下只得带着司马少华往回走。

    水冰汐目送明珠二人离去才转过身来,晃了晃有些晕眩的脑袋,强撑虚弱,慢慢走向城中药房。

    她自己本就是医者,对于脉理自然是懂的,此时去医馆,不过是想起师娘的预言,师娘曾经说过,她的身体不适合受孕,当年坠崖之伤已毁其一半身体,若再受孕难免生机分化伤至根本。

    怀里的孩子不是她的福音,这点她知道,可她总觉得,应该有办法可以解决的。她一向对自己在乎的东西有超然的倔强,不认命,不甘心。

    医馆看病的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清秀的小脸配着一双灵动轻盈的丹凤眼,看着有几分邪气的阴柔。

    “先生,麻烦你帮我看看,我的身子是否适合受孕?”

    水冰汐方坐下来便直切主题。

    这个孩子来的也许不是合适的时候,至少不是在她能够母子两全的时候,但她想要,这是他和她的孩子,无论如何,她都要把他生下来。

    少年微微一笑,恬淡笑容有几分如沐春风的清雅:“在下素宁,姑娘唤我素大夫便可,这‘先生’二字却是把我唤老了!”

    水冰汐莞尔,心道这个家伙倒有趣得紧,都什么时候了还纠结一个称谓,先生和大夫,不都一个符号么?

    沉思中少年已执起水冰汐手腕,两根纤细晶剔透如骨玉的手指落上水冰汐脉搏轻轻一探,完了皱眉道:“恭喜姑……夫人,你有喜了!”

    口里说着恭喜,神色间却没有半点喜的样子,看来他也是发现了问题所在,知道水冰汐的先天体质并不适合受孕。而这一声称呼,先是姑娘,后为夫人,显然水冰汐未着妇人装束也让他有所误会。

    水冰汐淡淡一笑:“此事我已有所察觉,我只是想知道,我的身子对腹中的孩儿可有影响?”

    素宁闻言墨眉微蹙。

    “为何夫人不先问问,这孩子对夫人有没有影响?”

    水冰汐:“……”

    “看夫人的样子,似乎幼时受过严重创伤,先天根骨毁坏严重,一身生机不过由过人功力撑着。如今夫人怀了孩子,这生机便分成了两份,夫人虚弱些也是在所难免!”

    素宁轻叹,一时不忍,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明说孩子与水冰汐之间能否相生相容,这便说明事实果真如师娘所说了,孩子生,她死,这副身体根本就不是怀孕生子的料。

    “请大夫告诉我实话!”

    水冰汐轻声细语,有些无可奈何,她想留下这个孩子,这是夏侯君晟和她的骨肉,虽然过程有些悲欢离合,可这结果她却是欢喜的。

    她有了他的孩子,这已经比什么都重要了,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孩子是世间至高至上的存在,为了孩子,她什么都可以不计较,不在乎。哪怕曾经与夏侯君晟那一段爱情让她流尽了悲情的眼泪,她也可全然不放在心上。

    素宁叹了口气。

    “我已经说过,夫人的生机分割成了两份,随着孩子慢慢长大,消耗生机便也越来越多,待到孩子出生那天,恐怕夫人自己的生机也该耗尽了!”

    水冰汐:“……”

    这样的答案,和师娘如出一辙,都是一样的残酷,太残酷了,水冰汐有些接受不了,可事实本是如此,她又能怎么办?

    水冰汐不知道是怎么离开医馆的,只是迷茫得心慌,心底有些浑浑噩噩。于是恍惚起来,放任自己沐浴在拥挤不堪的江南镜都,一个人行走于人来人往的街头,时而回忆,时而迷茫,时而含情浅笑,时而含泪彳亍。

    她发现便在这一刻,她想念夏侯君晟,无比的想念。最深的爱恋刻在内心最隐秘的部位,只等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才暴露出来,让人猝不及防,惊慌失措。

    她想起夏侯君晟胸口的朱砂痣,想起洛城那一日刺在夏侯君晟胸口的锐利匕首,一时间有些不可置信,自己为何那般心狠?为何不心甘情愿做一次祸水,安然的靠进夏侯君晟怀里,像从前那般让他站在她的面前,担当一切?

    “夏侯君晟,我想你!”

    水冰汐低喃,相思刻骨,有些承受不住,“夏侯君晟,你在哪儿呢?我有你的孩子了,你的孩子……”

    一个孩子,一个需要她用命来换的孩子,要与不要,无需纠结。

    她自然是要的,无论如何不会放弃。

    可是她想他,这又该怎么办?一个怀有身孕的女人,无论她曾经如何的风华绝代,如何凌厉铁血,总归都是脆弱的,她需要丈夫的呵护,哪怕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也好!

    “让开,让开!”

    一名驿卒绝尘而来,狂奔的马蹄撕破热闹的街市藩篱。

    来往人群纷纷退避三舍,唯有出神的水冰汐浑浑噩噩,傻呆呆的站在闹市中央完全不在状态。

    “该死的贱民,还不快滚!”

    疾驰的骏马四蹄扬尘,眼看就要踩在少女身上,驿卒暴怒咒骂,手中长鞭一甩狠狠抽向水冰汐娇柔玉立的娇躯。

    “姑娘,快跑!”

    怔愣中有人一声暴喝,围观人群中有人看不过去出声提醒。

    水冰汐微微一怔回过神来,冰眸轻扬看向眼前无比狂暴的一人一马,抬手极随意拍出一掌。

    “噗!”的一声,疾驰的骏马放声长嘶,高大的躯体直直飞出一丈多远砸在地上当场死亡。而片刻之前还无比嚣张的驿卒则被癫狂的马儿甩压在身下,双眸赤红口头喋血,显然内伤不轻。

    围观众人一片哗然,那可是一匹上好的绝世宝马,竟然被眼前这身形消瘦的姑娘一掌便拍死了,只是一掌啊,云淡风轻的一掌便能爆发出如此威力,如此独步天下的掌力谁能想得到,又有谁能做得到?

    水冰汐自始至终没有看嚣张的驿卒一眼,一双清亮明眸随意的扫了扫撒得满地都是的奏折,抬脚从驿卒身上踏过去。

    便在她即将越过驿卒走出人群的时候,狱卒身子一侧怀中衣服裂开,“啪”的一声掉出一道请柬来。

    请柬用最珍贵的沉香纸做成,传统的大红色,上面鲜明的烫金大字有些淡淡的刺眼:夏侯君晟,西门静訾!

    水冰汐冰眸微动玉手轻拂,拾起地上的请柬淡淡一扫。

    “八月初旬,喜得贵子,值此中秋佳节,寡人与国后訾儿,诚邀各路英雄齐聚轩辕为王子庆生……”

    “国后訾儿?”

    水冰汐微微一怔,清冷无波的双眸,隐隐一丝裂痕。

    “告诉寡人,你需要什么?”

    “先说说,你能给我什么?”

    “除了东宫主位,寡人什么都可以给你!”

    水冰汐想起当日夏侯君晟对她说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西门静訾是八月初旬为他生的孩子,十月怀胎,这日子往前推,再往前推。西门静訾怀孕的时候,便是她修为尽废,用生命与他相守的那段日子。

    那时候他与她日日相对,耳鬓厮磨相伴相守,她一直以为那是她和他唯一干净的一段时光,可如今看来,那时候……那时候的他,也终究不是她一个人的。

    “我这是……执着什么呢?!”

    水冰汐苦笑,一滴清泪悄然滑落,心里的伤,承受不住,“啪”的一声,鲜红的烫金请柬落在地上,连同一起跌落的还有那道白衣翩跹单薄羸弱的身体。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水冰汐喃喃,意识昏迷之前蓦然想起素宁大夫的话,“待到孩子出生那天,恐怕夫人自己的生机也该耗尽了……”

    生机……耗尽?

    夏侯君晟,上天厚待给我两生,可两生的时间全都给了你,我还剩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