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骊姬之乱

灞陵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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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水妹妹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一般来说,午夜的梨花开在两日交接的时候,新旧交替,迎来送往,一日的污浊之气径去,新生的污浊却还没有来,这个时候的梨花是最灵气,最饱满的,以其炮制出来的梨花糕,自然也味道最好。”

    “原来如此!”

    水冰汐瞪大双眼,一副好奇宝宝恍然大悟的样子。

    “没想到一块梨花糕还有这么大学问,朝晖夕阴,变化万千,天地灵气交替也会影响食物的口感味觉,只有掌握此道才能顺应时势,作出最可口美味的东西。这还怎么算是做东西呢,简直是一种修行。娘娘,妾身可是服了你了,最起码在这一点上,我便做不到!”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水冰汐这马屁拍得却是极为高明,明着似乎听不出什么,但这番话既不让人反感也不让人腻味,反而让人有种相见恨晚的惺惺相惜,别提有多勾人了。

    果然,西门镜訾闻言很是受用,虽然作为一国公主兼国母,从小的家教不容许喜形于色,但无形中的距离却因这一番话莫名的拉近了几分。

    “好了好了,你不必在此谦虚!”

    西门镜訾轻呸,不以为意,动作倒是更加亲密了,主动启用银筷给水冰汐夹了一块递过来笑道,“尝尝,别顾着说话凉了这稀奇玩意,若你能尝出来它是哪个时辰的梨花,本宫便送你一盒!”

    “好啊!”

    水冰汐浅笑,倒也不拘束,朱唇轻启直接就着西门镜訾银筷将糕点吃了,看得一干伺候的太监宫女直反胃:什么时候自家主子与情敌这么亲密,都达到了亲自喂食的地步?当然这个被喂食者不是西门镜訾而是水冰汐,这便更加让人郁闷了。

    “怎么样,味道如何?”

    西门镜訾梨涡浅淡,端庄肃静,此刻却像个做了好事期待表扬的好娃娃一般,眼巴巴的望着吞咽糕点的水冰汐,看着那塞得满满的嘴巴恨不得自己都分出一半来帮忙咽下去。

    “好……好吃!”

    水冰汐口齿不清,好不容易咽下糕点,见到西门镜訾期待的表情不觉淡淡一笑细致点评:“入口即化,酥脆柔软,回味悠长,唇齿留香,美味,实在是美味!”

    “真的?”

    西门镜訾扬眉,美丽端庄的杏眸温柔得似要滴出水来,全然忘记了此刻坐在自己面前的可是不死不休的情敌,没有半点故作高贵的骄矜,“那你尝出来没,这是哪个时辰的梨花所制?”

    “这个嘛……”

    水冰汐摇头晃脑,再次吃了一块入口即化的桂花糕略一沉吟道:“午夜?”

    “猜对了!”

    西门镜訾轻笑,睁大双眼略显诧异,“才吃一次便能尝出本宫梨花糕的味道,水妹妹这味觉当真神了,你是怎么品出来的?”

    水冰汐闻言抿嘴轻笑,清冷的笑容难得涌起一丝揶揄:“猜的!”

    “猜?”

    西门镜訾皱眉,“你不是品出来的?”

    水冰汐:“当然不是,娘娘方才说过,这梨花糕品的是糕点,吃的却是心意。试想这天下有谁值得娘娘午夜里冒着春寒料峭去摘花?天下一等一的梨花,自然只配那一等一的英雄,娘娘,最好的东西给最好的人,这不正是娘娘的心意么?”

    此言一出,看似插科打诨,实则别有深意。

    西门镜訾带着司寇瑾瑜的孩儿嫁给夏侯君晟,背后用意并非那么简单。若司寇瑾瑜不知道西门镜訾怀孕还好些,若是明知道西门镜訾怀着孩子还将其故意放弃到天晟,那夏侯君晟要面对的便不是一顶绿帽子这般简单了。

    一念即此,水冰汐想起前世看过的一个故事。

    春秋时期,晋公子重耳出行远游时偶遇俪国公主骊姬,遂一见倾心,相爱相惜。

    后晋国攻下俪国,骊姬作为俘虏被重耳含恨送给自己的父亲晋穆公。国破家亡的骊姬不得已委身于晋穆公,生下小公子,为了报仇,骊姬决定扶持小公子为未来的晋国国主。这样一来,俪国便可借着自己的荫庇东山再起,而自己亦可打着扶持幼主的名号彻底架空晋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王权掌控者。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骊姬一面仗着盛宠在晋穆公耳边煽风点火钻营夺权,一方面祸乱后宫勾引公子重耳,最终逼得重耳离家出走避祸秦国,这才有机会得以迎娶秦国公主,并许下退避三舍的承诺。

    后来重耳借兵回国平息祸乱,骊姬之乱得以制止,只是可怜小公子,天生白纸一张,注定成为政治博弈的牺牲品,最后落得个身落猛虎的下场实在让人唏嘘。

    或许对于小公子来说,成王本该不是他的选择,若他不是天生便背负了上一代的恩怨和野心,他也可以活得更好,更长。

    水冰汐并非天生的政治家,没有夏侯君晟的敏感,但每次想到这个故事,还是觉得胆战心惊。若司寇瑾瑜明明知道西门镜訾怀有身孕,本不该让西门镜訾在被夏侯君晟带走的时候无所作为,纵然那时候有她和夏侯君晟合力出手,但司寇瑾瑜要留下一个西门镜訾并不难,不是么?

    司寇瑾瑜打的是什么主意?

    很难想象若夏侯君晟不知道清扬非自己儿子,按照嫡长子继承制的法则,将来承袭夏侯君晟霸业的必然是清扬,那么,夏侯君晟戎马多年,多少的出生入死不是依然在为司寇瑾瑜的儿子打江山?

    然而故事毕竟是故事,假设也仅仅止于假设。

    夏侯君晟并没有那么愚钝,他早已知道清扬不是自己的儿子。

    但不幸的是,他早已知道,却装作不知道。一个男人对自己喜当爹只字不提,不是城府太深,便是另有图谋,总之不会是真正的一笑泯恩仇。

    这才是西门镜訾和清扬真正的危机。

    若西门镜訾从此与司寇瑾瑜彻底断去联系,清扬身世永远石沉大海,她们或许可安度余生,清扬也能有个平静未来。若西门镜訾不接受这样的结果,还与司寇瑾瑜有所图谋,那么,这注定是一场必死的局。于公,帝王霸业不容他人染指,于私,二人世界不容别人插足,在司寇瑾瑜与夏侯君晟这场博弈里,清扬没活路可走。

    可他还是个孩子。

    水冰汐喃喃,何等不幸,思晟念汐远离家乡无法与生父团聚,但这又是何等的幸运?他们的父亲本身便是阴谋合成体,谁靠得最近,谁便要染得最黑。现在,便连一个孩子都无法逃脱。

    “把最好的东西,给最好的人,为了清儿,好好做一个母亲吧!”

    水冰汐站起身,不再理会已经呆滞的西门镜訾,拉着清扬柔软小手翩翩离开。回到满地金黄的碎石路,碰见负手而立的夏侯君晟。彼时的上君墨眉斜飞白衣胜雪,金黄丝线勾勒满地秋风萧瑟。

    荣卓秋菊,华茂春松,对于一个生来钟天地荟萃的人来说,风华绝代从来无需刻意而为。

    “汐儿似乎管得太多了!”

    夏侯君晟凤眸清冷直视远方,一阵狂风吹来,漫天桂花雪也洁白。

    他没有回头,自始至终不曾回头。

    但水冰汐却觉得视线已经撞见,自己的思绪和呼吸,无一不被那双深不见底漆黑深潭包围。

    “世事变迁,幻灭如沙,珍惜拥有,才得繁华!这世道已经是一片漆黑了,何必让一层白纸也不得安宁?”

    水冰汐双眸直视夏侯君晟颀长的背影,无需辩驳什么,俯下身来抱起清儿,一步一步走向夏侯君晟。

    “清儿,你不是想知道爹爹爱不爱你么?给爹爹看看做好的功课,爹爹便告诉你!”

    一语未罢,将清儿柔软的小身子塞进夏侯君晟怀里,脸上笑着,心里却不知为何,压抑的想哭。一个母亲的心情,沉重谁能理解?若放在四年前,西门镜訾与夏侯君晟之间的事情她根本不会管,可如今,因为思念,因为思念那两个和清扬一样幼小的孩子,她不该做的做了,不该说的也说了,这和事佬万事通的职业,清冷如她什么时候也可以这般信手拈来?

    “汐儿!”

    夏侯君晟无奈,伸手接住水冰汐像塞垃圾一样塞过来的清扬,终究无法忽视清扬水汪汪大眼睛里一道淡淡的受伤。当下只好将其轻轻放下,尽量放低声音好好哄着,一面命人奉上清扬平日所抄诗文。

    清扬这孩子倒也不笨,实话说应该是很聪明。所抄诗文全无错字,武功修炼也大有精进,可以说,清扬若不成王,做一个大将的才能绰绰有余,若非身世束缚太大,实在值得培养。

    夏侯君晟一开始只是敷衍的看看,到后来出于爱才之心逐一指点,这么一番功夫下来,时间已如白驹过隙般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