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宴席

灞陵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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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寒与水冰汐打过招呼后不久,夏侯君晟携手西门镜訾姗姗来迟,今日的夏侯君晟穿着打扮反常的随意,褪下一身显眼明黄,紫衣飘逸,气质冷酷,发髻一套同色玉冠束发,平添几分深沉魅惑的优雅。西门镜訾则以一身淡蓝宫装出席,头上点缀同色珠花,本就珠圆玉润的小脸愈发衬得端庄温雅,富态逼人。

    “臣妾叩见天子天后!天子万岁万岁万万岁,天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妃之中,以皇妃百里芳菲为首,依次为最近风头正劲的卿月娘娘,齐齐起身恭迎。一干文臣武将也依次下拜,共同朝见他们心目中威震天下的帝王。

    “诸位平身!”

    夏侯君晟声音平淡,不悲不喜,紫色的衣摆缓缓划过十丈红毯落在人群中伏地拜倒的水冰汐身前,轻轻顿了顿,而后扬长而去。

    群臣叩首拜谢,齐齐松了一口气,大概经历了昨夜的鸡飞狗跳,百官心里都是这么想的:这个小姑奶奶真个是能惹事的主,有她在一刻便别想吃顿安生饭。但无论如何天可怜见,都保佑我等平安过了今夜这一关吧。

    夏侯君晟与西门镜訾双双落座后自有礼仪官上前宣布宴会开始,一干文臣武将虽说都是造反头子,到底来自钟鸣鼎食之家,并没有任何不适。相反,还很享受这样歌舞升平的节奏,与夏侯君晟觥筹交错言谈甚欢。

    酒至半酣,筵开数席,转眼已是夜幕深沉,月妃卿月向来是个不嫌事儿多的主,见席上宾主尽欢便亲自操刀上阵,连番豪饮,痛快干杯,一杯杯泛着琥珀之光的佳肴美酒下肚,即便私下被一干宫人称为赛杜康的小醉妃也喝不下去了,大着舌头打断众人朗声道:

    “临阳的花鼓关中的龙,江南的竹笛扬州的丝,关中兴盛,人杰地灵,这舞龙舞狮也别有一番活泼气象,荡气回肠,陛下与各位将军大人初来乍到,便由本宫斗胆献上一段,为陛下和各位大人助兴如何?”

    “……”

    百官沉默,略觉诧异,要说若是寻常宴饮,妃子出面歌舞助兴是可以的,但月妃饮酒过量仪容已失,如此作为恐怕不是助兴而是败兴。而昨夜一个水冰汐的扫帚戏已让洛城街头笑翻一片,今夜天家再来一段岂不平添丑闻?

    百官想是这么想,只求吃顿安生饭没别的意思,毕竟大过年的谁也不想拎着脑袋甩来甩去。但自古天下之事皆是如此,你越想吃顿安生饭,便越有人要往你碗中挖鼻屎。俗话说人在家中做,祸从天上来,说的便是这么个意思。

    咳咳,又说远了,言归正传。

    夏侯君晟听得卿月要即兴表演舞龙,当即微微一笑,顺手一抄卿月性感惹火的麻辣身材落入掌中。

    “舞龙舞狮,这可是男人的活计,爱妃什么时候也会这套了?”

    夏侯君晟勾唇浅笑,一手琥珀杯一手美人腰,可着劲儿的吃豆腐,狭长冷冽的凤眸因酒精的过度作用眯成一条线。

    “这陛下可就不懂了!”卿月狐妖一摆,逃脱夏侯君晟手掌格格笑道:“关中男儿多豪杰,关中女子多奇侠,臣妾不才,却也流落民间十几年,这舞龙一事,自是雕虫小技耳!可不是什么‘哼啊哼,恩啊恩’可比的!”

    言下之意,自是对萧寒昨日将水冰汐那莫名其妙的扫帚戏置于自己之上而觉不快,正要反其道而行之,以舞狮助兴一雪前耻。想来以卿月心性之高傲,昨日水冰汐若真一舞惊众生倒也罢了,但水冰汐众目睽睽之下弄出那么一段,如何能让她输得心服口服?

    “原来如此!”

    夏侯君晟勾唇一笑,也不知是酒喝多了没兴趣,还是对昨夜之事已健忘没印象,对卿月明显挑衅的语气竟然一反常态没有生气,反而眼神迷离的摸着卿月傲人双峰点头嬉笑道:“你这个小妖精,就知道你不安分,既然爱妃有如此美意,朕焉能不成全?来人,为月儿准备舞龙道具!”

    夏侯君晟这一口一个“月儿”,唤得那叫一个顺溜,迷离梦幻的小眼神痴痴的醉着,修长如玉的双手该放的地方不放,不该放的地方倒一一放了个遍,放浪形骸的样子看得文武百官好生骚动,心骚,人骚,魂骚:天,这陛下刚开国便昏庸如斯,大庭广众之下与狐媚之女公然勾勾搭搭,这还谈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当然,百官想是这么想,其实内心里早已成千上万只草原泥马撕心裂肺:陛下,为什么不算我一个?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臣妾谢主隆恩!”

    卿月笑嘻嘻拨开夏侯君晟无良双手叩谢君恩,丢给水冰汐一个“作,那些年你使劲儿作”的表情翩然离开。

    “……”

    水冰汐摸摸鼻子,我又做错什么了?

    “唉,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

    群臣百官看看红衣芳菲欺霜赛雪的卿月,再看看素面朝天雪衣清冷的水冰汐,不约而同都在心中鞠了把同情的老泪,想当年邙山青冢跃马扬鞭,一代天女踏花归去马蹄疾,何等风华绝代?如今了却君王天下事,青灯古佛风隐钟,即便风姿绝世的天女也免不了花容不再君恩薄,何等的蹉跎凄凉?

    悲情啊,悲情!

    千古第一悲情奇女子,拿什么拯救你我的天女?

    “那什么……”

    众目睽睽中的水冰汐尴尬低头,下意识将啃着的鸡腿藏进衣袖,作为被众多悲情眼神重点照顾的主人,她内心其实也笼罩着深深的悲情光环,怨苍天无眼,怨世道不平,怨烟火人间,安得太平美满,怨……我真的好想再活五百年……

    “擦,又想多了!”水冰汐暗暗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我想说的是,不就多啃了几只鸡腿而已,诸位如此万众瞩目是几个意思?这还让本姑娘怎么愉快的低调下去?”

    水冰汐当然不知道,她这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又让多少多愁善感的文武百官操碎了心……

    待水冰汐弄清楚万众瞩目的内涵所在红着老脸端正坐姿之时,由卿月带领的舞龙队已全服武装上来。

    关中舞龙天下第一,这天下第一中的第一—天家舞龙队的功力自然也不是盖的,舞龙者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武道修行大致在化灵境以上,一个个步伐矫健,身手敏捷,庞大的阵容在卿月的带领下各司其职,有条不紊,直将一条百丈长龙舞得山呼海啸,赫赫生威,台上台下,满堂喝彩。

    水冰汐水眸清幽,平淡悠然,纤纤十指轻晃琥珀神杯,拳头大的杯肚玉液流光,清香悠远,熟悉的味道,陌生的感觉。

    五年之前,洛城悬崖下,她以幽兰体香,解他刻骨巫蛊,自那而后,哪里有重逢,哪里便有这样的酒香。他以天下名兰,为她调制天下独一无二的酒,这酒,名唤上邪。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人说海誓山盟易许,人说白首春秋难得,人说年少两相欢,耄耋不可期。

    酒还香着,人还在着,彼此对望,空留余伤。

    这天下,这霸业,何时何地才是个头?何时何地,他和她才不隔着千山万水,万水千山?

    水冰汐想起第一次和他参加如此盛会的时候,那时,也是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场景,满目繁华,天下锦绣,他一袭紫衣冰冷,傲然独坐,横眉冷对天子威压,笑傲四周明枪暗箭,无比潇洒,无比磊落。

    那是第几次,她毫不犹豫的帮他?

    数不清了,她数不清多少次和他站在一起,而站在一起的理由从来只有一个:好看!

    尝遍浮光掠影,走过春夏秋冬,她阅尽天下绝艳,却只有他一人留在她心里,自始至终的,好看。

    只为一个好看,她舍了宁静,丢了安乐,一生随他四处漂泊。

    也曾逃过,分过,放弃过,结果却……都那么让人难过。

    离不开,放不下,求不得,丢不掉。

    “夏侯君晟,我们可不可以不闹了,再没有司马少华,再没有司寇瑾瑜,就我们两个人,好好过?”

    天下霸业,人间传唱,浮沉过往,皆是堕落。

    水冰汐抬头,清冷双眸静静看向夏侯君晟,“君晟,我们可不可以不闹了?”

    人真是奇怪的东西,不知不觉间转变角色,而我们恍然未觉。

    多年前是夏侯君晟抱着她说:“汐儿,不闹了,我们好好在一起!”多年后是她隔着人群远远看他,对他说:“君晟,我们不闹了!”

    时移世易,今非昔比。

    是曾经的他不懂爱,还是现在的她忘了去爱?

    没有答案,只有沦落,一如现实,只能一往无前,回不了过去,到不了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