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灭门血案

灞陵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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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几乎同一时间,将军府。

    “来人,查抄将军府,将一干叛臣亲属全斩了,一个不留!”

    冰冷的下着命令的是钱国丈次子钱漠。

    此人之前水冰汐曾有过一面之缘,当日因调戏民女被夏侯君晟收拾过。天生本就不是安分守己的主,如今做起这落井下石的勾当自然是信手拈来。

    “你敢!”

    司马夫人冷喝,长枪在手挑起一片枪花,当先冲上去的一批国舅府死士瞬间爆为血雾,银发灰衣的妇人衣襟飘舞威风凛凛,将军府世袭将门,历代媳妇皆为行伍出身,司马夫人本就少年扬名,如今跟随夫君沙场征战多年,更是练就了一身的铁血杀气。

    其他人见状纷纷散开,各执武器自成阵法,做好了跟国舅府对抗的准备。

    钱漠冷笑:“你看我敢不敢?!看看这是谁?”语毕轻轻击掌,十几名黑衣死士押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女越过众人走上前来。少女一身粉衣,着丫鬟装束,怀里抱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儿。

    “司马夫人,这是你孙子吧?”钱漠冷笑,反手一刀刺进少女胸口,大手抓过粉雕玉珠的小婴儿拎在手心,微抿的双唇刻满嗜血,“随敢反抗,老子便摔了这孽种!司马夫人,你倒是发狠啊?”

    司马夫人白眉、微蹙,抬手一挥制止将军府众人的躁动,冷冷喝道:“钱漠,你究竟想怎么样?孩子无罪,放了我孙子,有什么仇恨,冲着老身来!”

    “孩子无罪?哈哈哈,司马夫人,当年将军府残杀我岳父满门的时候可有想过孩子无罪?!”钱漠冷哼,手臂一扬粉雕玉琢的小婴儿摔到地下,正面朝下哭都来不及哭一声便已宣告死亡。

    “钱漠,你这个畜生!”司马夫人断喝,双臂运劲长枪掷出,锋利长枪携带惊天之势一路刺穿数十人直接飞向众人包围圈中的钱漠。

    这是真正的恨。

    带着毁天灭地的狂暴,一路爆轰,强势无比,要将心如蛇蝎的钱漠一击决杀。

    钱漠当着她的面杀了她唯一的孙子,这种恨,这种滔天汹涌的恨,无可化解!

    “浩儿!”

    尖声哭喊的是司马少强的夫人刘思思,孩子的母亲。之前不在这里,此时刚出来便见到这样血腥的一幕,当下扑过去抱着血肉模糊的婴儿哭得天崩地裂。

    “不准哭!”司马夫人冷喝,“睁开眼睛看清楚,是你眼前的这个畜生杀了浩儿,今日就算死在这里,也不准丢了我将军府的傲气,给我站起来,杀了他!为浩儿报仇!”

    司马夫人的声音很平稳,带着冰冷的杀意,视死如归,无比决绝。

    刘思思闻言怔住,双眸失神的看着怀中血肉模糊的婴儿,良久,伸手抹去脸上肆虐的泪水,抱着血腥的襁褓缓缓的站起身来。

    “钱漠,我要杀了你!”

    她轻声道,没有愤怒,心如死灰,手中冰冷的剑芒,抖动刻骨的杀意。

    钱漠冷笑:“好!有胆识,那么……将军府的第一个死人,从你开始!”语毕长臂一伸,掌心灰色劲气凝聚,一把抓住将司马夫人爆刺的长枪反手掷出,“噗”的一声,正中刘思思胸口。

    哀莫大于心死,刘思思是自己寻找的死亡。

    她的孩子死了,这便是最大的绝望。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世界就那么大,像司马夫人这样肯时时刻刻把将军府放在第一位的女人毕竟不多。

    “没用的废物!”

    司马夫人冷喝,身形暴起抽出长枪,迎面力劈连人带枪冲进钱漠带来的死士圈,一层一层的横扫,一圈一圈的刺杀,围在钱漠身边的国舅府死士瞬间死了大半,七零八落,血满人间。

    “司马夫人,将军府欠我钱家的账,该还了!”

    钱漠唇角微勾,弯出一抹残忍,外衣一甩冰冷长戟浮现,当风一戟迎战司马夫人战势。

    周围的国舅府死士纷纷退开,回身与冲上来的将军府护卫激战,另一部分则冲进将军府各处,开始了大规模的搜捕屠杀。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争,结局只有灭亡,没有输赢。

    钱国丈在将军府前后设置了上十道包围,层层围堵,见人便杀,成千上万的将军府兵被诛连死于国舅府死士手下,连带将军府家眷亲属,老老少少,不计其数,鲜红的血海汇聚一处,淹没这座古老辉煌的百年名府。

    水冰汐一路左躲右闪,避过四老追踪到达丞相府时已是深夜。

    丞相蓝正覃听说事情始末后大惊失色,当即亲率丞相府亲卫随水冰汐赶回将军府。

    可太迟了。

    钱漠的手段,快如雷霆,又冷又狠,短短半个时辰不到,将军府已彻底被血洗。

    漫天的大火,放肆的燃烧,映红半个洛城。

    水冰汐翻身下马,一地的残尸败迹刺激着双眼,她有些站立不稳,身体哆嗦着,终于……“砰”的一声,跪倒在将军府巍峨的府门前。

    “少康哥哥,你骗我!”

    水冰汐喃喃,司马少康早已知道钱国丈会痛下杀手,找谁都不可能赶得回来。他是不想让她见到那一幕,见到将军府被血洗的那一幕。原来他从未怀疑过她,一直都相信,哪怕到了最后还是为她打算,即便是用骗的,也要把她骗走。

    “少……少夫人……”

    将军府内爬出一个满身是血的身体,那是水冰汐之前的婢女秋蝉。伤痕密布的少女怀里抱着血肉模糊的婴儿,一身粉衣被鲜血浸红,红的胜过水冰汐身上未退的嫁衣。

    水冰汐蹲下来,捧起秋蝉被鲜血染红的小脸,冰凉的小手拂过婴儿血肉模糊的小脸,含泪轻问:“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司马少强的孩子,她初进经军府的时候还没有生,后来她抱过他,带过他,像自己的孩子一般亲近。这个粉雕玉琢的婴儿,他每每看见她便笑,像个天生的小花痴。可是现在他不会笑了,再也不会笑了。

    秋蝉睁开眼睛看水冰汐,火光掩映下的少夫人很美,美得不似染过人间烟火。

    “少……少夫人,钱国舅……斩草除根……小少爷被钱漠摔死了,他是被钱漠活活摔死的,少夫人……少夫人你快走,不然……不然他们也会杀你的……”

    “秋蝉!”水冰汐柳眉深蹙,随意的抹了把苍白的小脸,伸手扶起秋蝉:“你别说话,我带你走……”

    “少夫人,来不及了!”秋蝉摇头,双手抓住水冰汐衣袖,半边身子已经裂开,生命却依然挣扎在生于死的边缘:“不……太,太晚了……少夫人,少夫人如果活着,请替我······替我,转告……转告爹娘,蝉儿,蝉儿不能……不能在膝前,尽孝了!少夫人……你一定要为将军府报仇……要为小少爷报仇……”

    “秋蝉!”水冰汐轻呼,空有一身医术,却不知道该如何抢救,眼睁睁的看着秋蝉的手无力的垂下,破碎的尸体五脏流了一地,胃里翻江倒海吐不出来,眼里水雾弥漫咽不下去。

    “秋蝉!”

    水冰汐放下尸体,机械的抬头看着前方冲天烈焰。

    “啊!”

    悲凉的嘶吼,充斥着惨烈的绝望。

    无边的泪水撕裂眼睑滚滚而下,水冰汐哭着,笑着,一袭鲜红嫁衣穿过火势剧烈的院落……

    她想看看,想着能不能找到一个还活着的人,哪怕只有一个,哪怕只有一个也是好的。

    血海蜿蜒的地上躺了一地的尸体,有将军府护院,也有国舅府死士,刘思思墨绿身影躺倒在血泊,昔日妩媚动人的娇躯失去生命的温度,美丽妖娆的小脸惨白。

    “嫂嫂……?”

    水冰汐呢喃,一个个的翻开地上沉眠的尸体,不见将军夫人,惊喜的以为她还活着,当下立刻退出火场,奔向仍杀声震天的练武场。

    一个年过不惑的妇人将手中的银枪舞成了莲花,寒光闪闪任人觊觎却不敢靠近。周围是一层层密不透风的国舅府死士,脚下钱漠阴狠的双眸紧闭,满身鲜血骨骼僵硬已死去多时。

    终于……还好……终于还有一个是活着的。

    如果这场绝望的婚礼作数,那么,这是她如今唯一的亲人。

    水冰汐轻呼:“婆婆……婆婆……”

    不计较司马夫人对她的误会,满心重逢的欢喜。她飞身跃上,与国舅府死士斗在一起,她要救她,无论如何她要救她。

    银发妇人见疾掠而来的水冰汐,枪头倒转,一枪横挑水冰汐空落的防备。

    “婆婆!”水冰汐措手不及,匆忙中一脚踢翻前面的死士,使了个巧劲反手抓住枪头:“婆婆,我没有害将军府,请你相信我……相信我好不好?”

    “你闭嘴!”

    司马夫人冷哼,眼里含着泪,泪里带着倔强,退后两步身形一变,长枪变短棍直直扫向水冰汐纤腰:“我没你这样的媳妇,你没有害我,你没有害我,新房搜出来的那些东西如何解释?”

    水冰汐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婆婆,我们离开这里,只要人不死,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们离开这儿,可好?”一面说着,妖艳红裙闪动,探手一掌劈开包围的人潮抓住司马夫人的腰要带她走。

    “滚开!”

    司马夫人厉喝,当胸一掌将水冰汐震退半步,手腕一翻银光闪闪的匕首狠狠刺进心脏。

    “水冰汐,我死也不要你救!”

    司马夫人唇角含笑,无比生冷。

    那是真正的恨,刻骨铭心的恨。

    “不要!”水冰汐摇头,纤细的双手堪堪接住司马夫人坠落的身体,“婆婆,你当真如此恨我……当真宁死也不愿相信我?”

    司马夫人惨然一笑,含着冷酷,含着刚烈:“恨?你配吗?老太婆我从十五岁嫁给将军开始,就住在这里,我活着,这是我的家,我死了,这儿便是我的坟。谁……都别想把我带走……谁都别想……”

    “婆婆,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待我?”

    水冰汐娇躯颤抖,比流血更残酷的是伤心,伤心无法被信任,伤心找不到理由解释,“婆婆,就算你恨我,就算你容不下我,可是少康哥哥还在等你呢,他还在等你啊……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一面说着,双手轻抚司马夫人胸口为她输送内力,心里一时凄惶无助,满目的绝望黑压压如散落在北慕大三角的孤舟,一片天旋地转里只见滔天巨浪,星月无光,看不到未来。

    司马夫人双眼泛红,瞳孔放大,含恨痛笑:“他爱上你这样的祸害,为将军府带来千年的浩劫,他不配做我的儿子,这样的孽种,不见也罢!”

    断情绝爱,母子成仇。

    这样的纠缠,是世间极致的孽缘。

    可这样的纠缠,一切因她而起。

    水冰汐痴笑,清冷的双眸有刻骨铭心的绝望悲凉:“婆婆,你可以恨我,但是……可不可以,不要怨恨少康哥哥,他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

    司马夫人闻言冷笑,浑浊的双眸带着恨,带着悲,带着一望不到底的冰冷决绝。

    “水冰汐,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司马夫人喃喃,蓦然的身子一僵,双手垂落没了呼吸。

    怀中温暖的触感瞬间变得僵硬,殷红的鲜血昭示着不可救赎的死亡。

    水冰汐怔怔的低下头,看着司马夫人含恨睁大的双眼,平缓的呼吸微微凝滞。

    恨恨而终,死不瞑目,她竟是这样的恨她,这样的恨!

    水冰汐抱着司马夫人的尸体穿过火海,鲜红的曳地长裙沐浴熊熊火焰,青丝凌乱飞舞,红妆妖冶如血。

    将军府历经百年的雕梁画栋顷刻之间化为焦炭。冤与怨,忠与逆,曾经为世人歌颂过,传扬过的一切皆埋葬在繁华而寂寞的千年古都里,空留千古沧桑,传于后人众说纷纭。

    一匹通体雪白的汗血宝马立在将军府门外,看着腾空的烈焰发呆。见水冰汐跌跌撞撞的出来,立刻奔到她面前拼命长嘶。

    水冰汐艰难的爬上马背,回头看了一眼将军府层层燃烧的天火,俯下身,抱着马脖子轻轻道:“马儿,带我去找你的主人,可好?找到了,赏你一匹草,找不到,找不到,就打你一顿,再赏你一匹草!”

    将军府已化为灰烬,司马少康必然难逃一劫。水冰汐不知道找到他还能做什么,最好的结局,莫过于还能在他带血的怀里,痛快的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