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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冰汐飞身跃起，身形一动将司马少华自舟中拎下来。
“司马少华，我水冰汐千辛万苦将你从鬼门关拉回这个世界，你认为，我待你如何？”
淡淡的声音，漠然的冰冷，执念促成的决绝，毫无感情的质问。
司马少华闻言微微一怔，低下头“噗通”一声跪在水冰汐面前：“嫂嫂对少华恩重如山，如此不辞而别，是少华的错！请嫂嫂原谅！”
“原谅？！”
水冰汐轻笑，蹲下身来，温柔眸光淡淡注视着明显比自己高出一整个头的司马少华，良久，轻声道：“少华，嫂嫂没有怪你，只是，嫂嫂这座名为‘恩德’的山，可是压得你太久了？”
话说得云淡风轻，打在心里却是刻骨铭心的疼。
司马少华微微一怔，蓦然间眼圈泛红：“嫂嫂，对不起！我只是要报仇，和嫂嫂没有关系。嫂嫂在我心中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人，就算要我用尽一生的时间来保护，我也心甘情愿！”
他从未想过要抛弃她，曾经怀疑过，试探过，争吵过，可是在他心底她依然是最亲的人。而最亲的人不可能抛弃，无论这世间如何的光怪陆离，百媚千红。
水冰汐：“既如此，你明知我不喜欢你从军，为何还要悖逆我的意思，加入夏侯君晟麾下？”
司马少华：“嫂嫂，我没有选择。报仇是我唯一的道，除此之外，我不知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水冰汐：“你不是只有仇恨，你还有亲人，还有我！”
司马少华苦笑，回头看了不远处的夏侯君晟一眼。
“嫂嫂，二哥已故，你肯为他心如止水四年，已经够了！余下的日子，放开少华，让少华去走自己的路，也放开自己，去追寻你自己的缘！”
“少华……”
水冰汐无语凝噎，沉默的窒息，窒息的伤感。
每个人活在这个世上，都会有自己的道与缘，这真的是司马少华的道吗？少华，他今生注定要背负着仇恨，走上一条没有尽头的复仇路，他的敌人，是当今世上权势最大的两个人，一个只手遮天，翻云覆雨，一个文韬武略，权倾天下，这一条路，得有多辛苦才能走完？
“你确定要报仇么？”
水冰汐喃喃，悠远神思凝眸望向远方，波澜壮阔的江面浩浩荡荡，激流滚滚。不管是泥是沙，主动被动，都要被冲进海里，不可抗拒，不可逆流。
司马少华：“确定！”
我不想报仇，我只要你，可是你……你是我的嫂嫂……你是哥哥的妻子……这世间，任何男人都可以拥有你一生一世，唯我不能，唯我……不可！
水冰汐：“这条路很辛苦……”
司马少华：“乱世，没有一条路不辛苦，嫂嫂，相信我的选择！”
水冰汐：“……”
她发现她阻止不了，无法阻止，一个男人的抱负，远远不能用一个女人的观点去衡量。
少康哥哥，你肯原谅我么？若我放任少华去报仇，你可否原谅我？
“少华，你起来吧！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没有错！错的，是我！”
水冰汐沉思良久，伸手扶起司马少华。树欲静而风不止。
司马少华执念太深，她自觉无法改变。这便如同一个风尘名伶试图挽留一个渴望一剑成名的剑客，华丽的梦想，太过遥不可及。
“你要为将军府报仇，我不拦着。可是当日你大哥临走时亦曾嘱咐我，让你不要报仇，我总不能成全了活人却背叛了故人。这样吧，你今日若打的过我，我便放你走，如何？”
司马少华点头：“好！”
答应得很爽快。
这一场，非战不可。，
嫂嫂与兄长承诺在先，若就此放他走，便算不尽力。若他打败她，那么，将来想起来的时候也有个理由说服自己，是她阻止不了他。
而没有阻止和阻止不了之间，一定是不同的。
“我既让你动手，便不该在招式上占你便宜！”
水冰汐淡淡道，水袖一抖肩上冰蚕丝带化形，凝为一柄普普通通的三尺长剑。
“我这里有一套剑法，是在来时的路上草创，自创出还未曾与人临敌交手过。今日我便将它传与你，彼此之间只用新招，不使往日招数，如此可好？”
司马少华挑眉：“新剑法？”
一般学习新剑法之后都需要一个适应期，水冰汐却要他现学现卖，还说不占他便宜，这……能说得通？
沉思中水冰汐已回头看向夏侯君晟。
“侯爷既然在此，不妨做个见证！他日少华若报了灭门之仇，少不得侯爷提携栽培之恩！”话音虽是轻柔，“灭门之仇”四字却咬得极重，大有讽刺挖苦之意。
夏侯君晟勾唇一笑，云淡风轻。
“姑娘客气了！少华能征善战，勇冠三军，寡人得此良将，如得半壁江山。他的血海深仇，寡人怎会袖手旁观？”
“猫哭耗子，假慈悲！”
水冰汐冷哼，回过头来看向司马少华解说道：“少华，我这套剑共有三四十二式，每式又暗合四种变化，合起来总计四十八种打法，乃我当日自天机山北上广陵，心中烦闷忧苦时所作。而与此剑法相互融会贯通的还有三篇抒怀七律，虽是牵强附会，信手涂鸦，却是互相呼应，缺一不可。今日我便将这三篇七律并整套武功招式完整的传与你，若是上天垂怜，让你悟出其中真谛，也不枉我良苦用心，照顾你一场。若是你不放在心上，将我的话抛之脑后，那么，以后的恩怨种种，是非牵绊，便是你一人之事，再怨不得我，你可听清楚了？”
司马少华点头：“承蒙嫂嫂赐教，少华感激不尽！”
水冰汐道：“那好，咱们开始吧！”话声未落，长剑出鞘，步法轻移，起手一招“鹤临九重”轻飘飘递出。行至酣畅处，身随剑转，剑随身动，反手一招“凤舞九天”直刺司马少华前胸。口中道：“第一式：鹤临九重，良辰美景奈何天！第二式：凤舞九天，莫因成败论当年。”两招使出，又快又狠，大有当年柳飘飘剑风之阴狠毒辣，空灵诡异风范。
司马少华侧身一跃，避开胸前要害，足尖轻点退出两步，空出两招。水冰汐眼见一击不中，顺势而上，一剑“蜉蝣天地”刺向司马少华左臂，不待招式使老，中途蓦然变招，一式“鲲鹏入海”变刺为挑，直击司马少华肋下要穴。口中念道：“第三式：蜉蝣天地，借问何处埋忠骨。第四式：鲲鹏入海，残阳斜指映苍山！”
司马少华从来没见过水冰汐使用剑术，此时不过是见招喂招。水冰汐也不客气，两人且打且退，不过片刻便将一套剑法使完。
原来该剑法除以上四式以外，还有另外八式，分别是：第五式：无声叹，天若有情天亦老；第六式：长太息，月如无恨耀九州；第七式：恨无常，勇将身死如灯灭；第八式：哭天地，是非功过任评说；第九式：普天同恨，玉失宝箧非为国；第十式：月照无眠，残弦旧调不成听；第十一式：长歌共谱，千秋功臣名与梦；第十二式：天罗地网，俱在南山枯草中。
一剑四式，刺挑粘连，圆转如意，攻守合一，其精妙深奥之处，竟是丝毫不亚于一代剑术名家灵虚子所创的《灵虚剑法》，水冰汐武功天赋之高，也可算是当世不世出的奇人了。
水冰汐传授完剑法，收回长剑，对司马少华道：“少华，这便是我这套剑法的所有招式变化，你可看清楚了？”
司马少华点了点头：“小弟不才，都看清楚了！”
语毕反手拔出背上长剑，剑尖指地摆了个“请”的动作朗声道：“嫂嫂对少华恩重如山，今日与嫂嫂动手，实属情非得已，少华在此让嫂嫂三招！”
水冰汐点头：“好！”
口中应着，手上动作却是不慢，身形一晃一招“鲲鹏入海”刺向司马少华左臂。
司马少华右手提剑，顺势一档，“当”的一声，火花飞溅，剑尖堪堪擦过玄铁剑身弹了出去。
水冰汐一击不中，剑式微沉，一剑横挑司马少华肋下。
司马少华眉头微皱，脚下错步，身形一闪避过水冰汐剑锋。岂料水冰汐的这一招实是敌强我强，千变万化之招式，一剑不中，另一剑便随势而来。而随之使出的这一剑，虽出自同一招“鲲鹏入海”，但所攻击的目的方位却是一上一下，一明一暗，前后呼应之间已见变幻莫测了。
眼见水冰汐一剑即刻斩向腰际，司马少华足尖轻点，飞身跃起，与此同时，手中长剑反守为攻，一招“鹤临九重”刺向水冰汐咽喉。原来便在司马少华飞身瞬间，事先承诺的三招已过。
水冰汐横剑一挡，化开司马少华直刺而来的剑势，扬手一招“凤舞九天”直取司马少华胸口。与此同时脚踏七星，手舞银龙，“无声叹”，“长太息”，“恨无常”，“哭天地”，一连四式，一式四剑连环使出，一招紧似一招，一剑快过一剑，直将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利刃舞成了漫天银霞，无边尘网，看得人眼花缭乱，胆战心惊。